柏万城完小的孩子们

去支教前，三位老师都带着美好的期望，想把知识带给乡村的小孩，让他们看到外面更加广阔的天地。但等他们真正站在讲台，却有种乏力感。

柏万城完小校门

本以为乡村里的孩子爱读书，对知识充满了渴望，但刘嘉雯发现并不是这样的。“他们上课在玩，私底下也无时无刻都在玩”。玩是孩子们的天性，但管不住也是真的。

另一个支教老师许晓凡说，曾经班上有个很调皮的男生跟她说：“坐在教室就是非常痛苦”。甚至有一次课上，许晓凡教训了一个捣蛋的学生，“然后他突然就跳起来要打我”。这么小的孩子，怎么会做出这种过分的事？这也是让许晓凡感到困惑的地方。山里的孩子“野”惯了，有很多这个年龄应该懂的事情，他们都不懂，比如说尊重。曾经有学生还一脸天真地问许晓凡：“老师，什么是尊重啊？”

孩子们的“野”并不是无缘无故的，三位支教老师把原因归结到原生家庭上。

在成为支教老师之前，孙梓添已经在教培行业工作了5年。他觉得乡村的小孩普遍缺乏荣誉感，“很多孩子不会因为被老师表扬了，或者考试得了高分，而觉得特别开心”。孩子对学习的不重视，也反映了他们家长的不上心。

孙梓添在上语文课

这种不上心，不仅体现在学习上，还是在生活上。孙梓添老师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：有一个性格很内向的住宿生，每周身上只穿一套衣服，也不洗澡。有次他身体不舒服，拉肚子，弄脏了裤子，没有替换的裤子，没告诉老师，就这样默默地忍着。

“我发现后，马上打电话给他父亲，让他赶紧送一条干净的裤子过来。但出乎意料的是，电话那头的父亲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，跟我说，明天再送吧。我当时很生气，强求他说今晚一定要送过来。后来，他父亲是把裤子送过来了，但像施舍一般，反倒觉得我们老师要感谢他把裤子送来”。

让许晓凡印象最深刻的，是一名四年级的学生，他从来不刷牙，说是因为家里没有牙膏和牙刷，但他的家庭条件倒不至于连牙膏和牙刷都用不起。男孩小的时候，父母就在外地打工，他是由爷爷奶奶带大的。三年级的时候，父母离婚了，爷爷喝醉酒动不动就打他。

“那时候我刚来，听他讲的时候，就有点想哭。”许晓凡说。

2020年《留守儿童蓝皮书暨中国留守儿童心理发展报告》显示，我国仍有12%-13%的留守儿童一年都没有见过父亲或母亲。

对于支教老师，留守儿童的经历是真切可感的。“刚开始觉得这些孩子都挺可怜的，尽可能对他们好一点，不由自主地想填补他们父母的角色。”许晓凡说。

但现实是，很难把高关注都给予到每个学生，往往是顾得了一个，顾不上另一个。有时候，关心换来的不是感恩，而是无动于衷，这也是让支教老师深感挫败的地方。

刘嘉雯说：“你很耐心的给他们讲一些道理，说什么应该做，什么不应该做。但是感觉他们完全没有听进去，就是感觉自己说了很多废话，在浪费时间。”

刘嘉雯在上课

“山里的孩子”似乎没有想象中的“单纯”，想要教好他们自然也难得多。许晓凡尝试过很多方法，去让学生们表现得更像“城里的孩子”，“软硬都试过，但总是缺点效果”。

英国伦敦艺术大学硕士毕业的许晓凡，被顽皮的学生看作是“容易欺负的老师”。“我想着孩子们都挺可怜的，一开始对他们都很温柔。但时间长了，他们也就得寸进尺，后来就管不住了。也有试过强硬起来，用一些类似“打手板”的惩罚方式，他们不怕，反而会产生逆反心理，恨老师”。

但支教老师也会因为一些不经意的瞬间，收获到温暖。得知自己带的四年级班学生，在县统考中获得了比去年更好的成绩，刘嘉雯觉得特有成就感，“我们班长，一个特别听话、懂事的女生，悄悄地给我折了一大罐星星，也是让我很感动”。

学生折给刘嘉雯的星星

上学期每到周末，许晓凡都会被班里的学生邀请去河边和山上玩耍，“其实就是在村子里瞎溜达”，但感觉成了这群孩子的“自己人”。能陪伴孩子，带给孩子们一些快乐，自己也感到快乐。

学校里有一个舞蹈社团，每次许晓凡经过，站在门口看学生们跳舞，“就感觉像是看着自己的小孩一样”。

孙梓添最大的成就感，是来自学生们的认可和信任。他说，刚来的时候，学生对自己比较抵触，慢慢相处后，他们能够在课上更勇敢地表现自己。一个原先内敛的学生，课下也能和老师闹成一片。

痛并快乐着，可能才是支教生活的常态。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，但不管如何，通过支教的一点力量，让孩子们发生一些积极的改变，他们笑容多了，变得更阳光、更开朗，就是对支教老师们最大的告慰。

支教路上的温暖，不仅来自学生，还来自机构的贴心守护。伍哥每月都会去探望支教老师们。从佛山出发，驱车四百多公里到湖南宁远。有时候连晚饭都顾不上吃，却不忘给支教老师带上佛山九江的正宗烧腊。

上学期，两位支教老师还在自己烧水，浇着洗澡。这学期，伍哥跑去跟学校协商，给教师宿舍都装上了电热水器。生活上小小的改善，让两个姑娘乐上了好一阵。

柏万城完小的教师宿舍

有的时候，许晓凡很佩服当地的老师，“他们不用说话，只要站在那里，班里已经很安静了”。

支教老师跟普通的老师不一样的是，他们来自五湖四海，有着不同的职业。他们是“外面世界”的代表，为当地学生带去更先进的教育力量，也给相对闭塞的乡村注入了一股新鲜的血液。支教老师也能够让利用自身的优势，去开展更丰富的教学活动。

许晓凡主要负责英语学科的教学。一次课上，许晓凡邀请了一位美国朋友，想用视频直播的方式，给孩子们创造和外国人聊天的机会，但学生们在直播课上的表现，偏离了许晓凡预想，“他们是异常的兴奋，但会很‘失控’。有的孩子讲了一些很难听的话，但我知道他们是无意的。”

之后，她把直播课换成录播课的形式给学生们看，也能营造出跟外国人交流的真实情境，效果确实也好了很多。

许晓凡的英语课

面对新鲜事物，所有孩子都会感到兴奋，但就像新世界的大门第一次在他们的面前开启，那个感觉已经不是说练习英语口语这么简单了。让乡村孩子接受新的教学方法，需要更加专业的指引。

实际上，每位支教老师出发前，好友营都会组织一次岗前培训。“送教”也是好友营重点项目之一。在“专家入校”的板块，好友营会定期邀请佛山的名师、名校长给支教老师讲课，在德育建设、学校管理、年轻教师成长、课题研发、优秀示范课交流、课程体系优化、优秀微课、书香校园建议等方面给予专业支持与交流。

送教志愿者给学生上篮球课

支教老师刚来的时候，总会带着一些期盼，希望通过自己的教学，让乡村孩子学到更多的知识，考上更好的学校，最终通过教育改变自己的人生。但真正接触后，却发现，比起知识，孩子们更缺的是心灵上的慰藉。

外出务工的父母长期用金钱和物质来弥补亲情的缺位，却忽略了孩子情感上的需要，导致了孩子们人格、为人处事上的一些缺陷，这也是乡村孩子比较特殊的一点。许晓凡认为：“成绩是重要，但只要他们有努力过，真有学习的心，成绩是怎样，就随他们吧，我倒希望给他们带去心理上的温暖”。

知识能改变命运，但除了成绩，孩子们更需要的是健全的人格。推进“积极心理建设”一直是贯穿好友营支教工作的重点。好友营为帮扶学校提供“课程入校”的活动，将绘本阅读、体育足球、未成年保护、生命价值等特色课程带到乡村学校，并配套建立图书角，捐赠各类教学文体器材物资。

根据民政部数据，截至“十三五”末，全国共有农村留守儿童643.6万名。还有许多边远贫困地区的孩子未能享受到更优质的教育资源。

支教是一个长期进行的事业，需要的是薪火相传。好友营专注支教十六年来，通过轮换制支教等方式，已经组织支教老师1246人次，持续教育收益学生16547人次，服务四川、湖南、青海、甘肃、陕西、江西、贵州等多省共41所学校。

截至目前，已有超过270位爱心人士选择用“月捐”的方式来支持好友营支教。他们持之以恒的爱心支持，给了我们持续推进乡村支教事业发展的动力。

德国著名的哲学家雅斯贝尔斯在《什么是教育?》中写道：“教育的本质意味着,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,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,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”。

也如孙梓添老师所说：“我们一个小小举动，影响的可能是他们的一生”。在孩子们生命中的某个时刻，感到孤独或无助的时候，还能想起支教老师曾经说过的一句鼓励的话，都会让他们的心重新温暖起来。

未来，好友营希望携手更多的伙伴，一起让支教的火焰燃烧下去。

文字｜Brant

编辑｜宣传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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